凌_泫

【蔺靖】【楼诚】【楼诚衍生】(灵魂互换)以我之躯,唤你之灵(完结)

今天是这篇灵魂互换的完结篇了,昨天卡在肉上有木有很想抽我?好啦~今天给你们~答应我!像紫薇答应尔康,依萍答应书桓那样答应我!看完这篇文不要离开我!要一如既往的爱我!!!

各位~这道糖醋鲤鱼上来啦~鱼肉嫩滑,注意有刺哟~

——————正文分割线——————

蔺晨没有办法直视那榻上的躯体,可那一举一动的诱惑却全都来自宿于这躯壳内的景琰,蔺晨也没法忽视那样攀附在自己身上把滚烫的气息喷洒在自己颈间的景琰,于是伸手从枕下抽出一块薄纱覆在景琰面上,遮住那张看着尴尬的脸。

天青色的薄纱覆盖住景琰的视线,天地间便只剩下一片淡青色,那是蔺晨的颜色,还有属于蔺晨的气息,似乎天地重归于混沌,陷入迷惘,目不能视、口不忍言,只能紧紧地抓住身旁的依傍,景琰想起《诗经》里那一句“山无棱,天地合”,这一刻,景琰才知,真到了这一天,又岂敢与那人相决绝,那一句道歉,应该自己来说,蔺晨、蔺晨,对不起,我曾那样怀疑你……

蔺晨很肯定,这一刻,他爱的,是景琰的灵魂,而不是那过分美丽的外表,无论他是什么样子,只要那颗内心是景琰的,那么,他就是景琰,蔺晨摸索着薄纱下的轮廓吻上去,透过薄纱上的横经竖纬,感受彼此的温度,他的景琰啊,那颗炽热的心,终于冲破了清冷的外表。手掌下握着他汹涌澎湃的热情,这份热情,他珍而重之的握在手心,虔诚而又迷醉的含进口中。他的景琰,是甜的。

蔺晨带着景琰的味道凑到他耳畔

“景琰,害怕么?”

害怕?是啊,这样被隔绝于世的时候,是应该害怕的吧,可景琰摇了摇头,他并不害怕,可以说在怡红院里看到蔺晨到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心了。纷乱的喘息还没有平复,景琰摸索着勾住蔺晨的脖颈,将头靠上去,颈侧的脉搏透过皮肤传入景琰心里。

十指交握的人是你,还有什么可害怕。

蔺晨没有做更多,仙人酿的药力会损伤人的内息,他不想伤了景琰,毕竟现在灵魂与躯体是混乱的,谁知道一个不好会导致什么后果。

月上中宵,大梁皇宫里一片寂静的黑暗,唯独皇帝寝宫一室旖旎,上夜的宫人远远地躲开,捂着嘴偷笑,太傅是陛下的掌中宝呢。没有人会去质疑蔺晨的存在,没有人会说景琰有伤风化,那样般配的人,并肩站在一起,就是一片景色,有谁忍心去打破呢?

 

晨光洒进寝殿榻上的时候,景琰慢慢睁开眼睛,身上的中衣整整齐齐的,他低声喊了一声,门外守候的宫女忙进来

“什么时辰了?”

“快卯正了,陛下已经退了大朝,去了东宫。”

景琰下了床,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受

“陛下去了东宫?”

“是”

景琰洗漱了,用了些点心也往东宫去了。昨天的是颇为蹊跷,似乎蔺晨与言豫津有事瞒着自己,他昨天虽然被下了仙人酿头脑有些不清醒,但还模模糊糊的记得那个老鸨说了一句“滑族”,他急着要找蔺晨问清楚,可一步踏进东宫,就见小太子跪在地上,蔺晨站在他面前。景琰两步走过去。

太子坚持跪在那里,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这是师父的私物,君子不动人所私,儿臣不能让父皇私自动师父的东西。”

蔺晨似乎很无奈的样子,景琰仔细看了看,似乎太子是在挡着一个画缸,不让蔺晨去拿。景琰咳了两声,提醒那一大一小的注意

“这是怎么了?”

太子委屈的抬起头看向景琰,蔺晨则一脸尴尬,

“没事,既是太傅的私物,朕不动就是了。”

蔺晨把“私物”两个字咬的很重。

小太子见自己父皇松了口,利索的站起来,给自己师父行了弟子礼。

景琰受了礼,也上前意思意思给蔺晨行了礼三个人才坐下,说了几句闲话,蔺晨就把太子打发出去练骑射去了,太子前脚走,景琰后脚就朝着画缸去了,蔺晨一把把人拽住

“那是我私物,别动。”

景琰打开他拉着自己的手

“你都是我的私物了,还有什么私物。”

蔺晨笑着搂住他,

“是是是,我是你的。那你下回做事能不能顾及一点你的私物的感觉呢?”

景琰没听懂,

“什么意思?”

蔺晨放开他正色道

“你昨天是不是让豫津先走来着?”

景琰点点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先不说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去垫背,就说你现在用着我的身体,你是不是也要顾及一点我的感受呢?身体死了魂魄可就回不去了,你就那么大咧咧的让自己身处险境,你有没有想过我要怎么办?”

这景琰倒是没想过,只是当时自己动不了,而那些贼人又是冲着自己去的,所以才想让豫津先走,能逃掉一个算一个。

蔺晨没想他能把自己的劝告听进去,只能轻轻地抱一抱他

“既然我是你的私物了,你以后就不是来去无牵挂的孤家寡人了,哪怕以后身体换回来了,也要时时刻刻记着,你还有我呢。”

也许是换了身体,蔺晨也忽然优柔寡断起来,景琰觉得好笑,回抱了他一下

“好,我记着,我还有你和儿子呢。”

蔺晨觉得这句话有哪里别扭,但似乎也没什么不对。还没想明白就感觉景琰推开他

“我以后时时顾及着你,你也不许有事再瞒着我。特别是这种要去怡红院干的事。”

蔺晨眼神飘了飘

“滑族的势力一直没有清干净,之前我觉得这种国家间的事情,每人的立场不同,不该过多去干预,但现在不一样了,你要守着这个江山,我就得帮你一起守着,滑族这股势力一定要除掉,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我就没打算让你烦心,没想到所有事情都凑到一起去了,反而让你陷入险境。”

景琰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问他

“我模模糊糊的记得,昨天没多长时间那女人就带着人走了?”

蔺晨点点头

“是,我也正觉得不妥,昨日明明他们占上风,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就逃了呢?”

景琰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

“你昨日就应该带禁军去直接把他们一网打尽。”

蔺晨看着对面自己的脸上被景琰做出这种可爱的表情,忽然笑了

“对,然后今日所有人就都知道,皇上大半夜的带着禁军去怡红院把太傅抓回了宫。”

景琰愣了一下,也笑起来,笑着忽然想起来问他

“你刚说身体死了,魂魄就回不去了,你查了咱俩这事了?”

蔺晨点点头

“对啊,我传书清虚道长,道长说一般情况下灵魂和躯体是相互感应的,大概是咱俩太亲近了所以灵魂才会互相认错,如果躯体死了魂魄离壳,那本人的魂魄就会回到本人的躯体里。”

景琰听了个大概,知道这办法不可行,没再多想,趁着蔺晨不注意往画缸那边瞄了一眼,还是被蔺晨发现了,

“别看了,时候到了会给你看的。”

景琰不死心,还想问问

“看来太子也知道。”

蔺晨神秘兮兮的袖着手

“不告诉你,反正是好事儿,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了,咱得让宫里好好热闹热闹,我也算当了回皇上。”

景琰刚想打趣他,却看见他眼里的一抹精光,这人,又有鬼主意了。

 

皇上过生日,不叫过生日,叫万寿节,是和过年一样要普天同庆的日子,不止大梁境内,那些不想跟大梁撕破脸的国家都得派个人过来意思意思,顺便再舀点好处回去。大梁皇宫从一个月前就在忙着筹备这场盛典,虽然没有皇后主持中宫,后宫也只有几个被硬塞进来到现在还没沾雨露的秀女,但一切看上去都十分顺利,一直到了那一天。终于冒出了一点点不对劲的苗头,先是一直在后宫主持大局的太后娘娘忽然称病,皇上去请安的时候被太后宫里的姑姑请了出来,然后是在北营坐镇的陛下的心腹列战英忽然回京,还有一直住在宫里额蔺太傅也不知所踪了,禁军大统领蒙挚却被外派寻边。朝中重臣都嗅出了一丝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豫津很早就跟着父亲入了宫,先去大殿给皇帝请安,然后言侯被皇帝留下,豫津去了东宫,太后有恙,各家夫人、世子和公子都在东宫招待。小太子显示出了高于同龄人的风姿,进退得益,既不倨傲也不怯懦。夫人们称赞太子的同时也议论起那个神秘的蔺太傅,互相探听消息,却不知是为什么今日他并未出现。有人说太傅夜宿花楼,被皇上捉了回来,闹了别扭,也有人说太傅受不了被皇上欺压一走了之,还有人说起,蔺太傅就是琅琊阁的少阁主,被皇上打发出去办事了。

小太子就在这一片窃窃私语中安稳的坐着。

 申时一刻,宴会开始,一段歌舞之后,小太子捧上自己的寿礼,一副大梁山河图。皇上很高兴,然后各家使臣开始捧上自己的寿礼,南楚皇子稳稳当当的坐在一边等各家的寿礼都献上之后才不紧不慢的站起来,站到大殿中央

“我南楚也为陛下备了份薄礼,不成敬意,愿陛下万寿永昌。”

说着一挥手,由四个侍从抬上一个高约七尺的金寿桃,全体用赤金打造,底座的桃叶由整块翡翠雕成,叶脉都清晰可见,华光璀璨,众臣已是唏嘘不已,南楚皇子摇了摇头

“如此欣赏未免委屈了小王的心意,还请陛下恩准熄灭殿中一半烛火。”

高台上的人点点头,有宫人撤掉了大殿里的一半烛火,殿中的光线瞬间幽暗下来,却见南楚皇子在寿桃上轻轻一敲,

咔哒

寿桃分成四瓣打开,众臣细看,那寿桃薄如金箔,内中竟是中空的。里面缓缓站起一个穿着浅粉鲛纱舞衣的女子,展开四肢翩翩起舞,双手各托一莲台,台上各有一簇烛火,双足上绘着缠枝莲的花纹,足踝上海缠着一串赤金铃铛,起舞时铃铃作响,分外悦耳。

“赤金的质地,竟能打造的如此轻薄,巧夺天工。”

“叶脉分毫毕现,这底座也是薄如蝉翼,技巧高超啊。”

“这寿桃薄如蝉翼,底座的翡翠纤细轻巧,此女子竟能在上起舞,可见身姿轻盈。”

众人的赞叹声传入南楚皇子的耳中,他有些自得的笑起来。

一舞毕,那女子从金寿桃里跳出来,低头站在南楚皇子身后一步的地方

“陛下,这女子是我南楚第一美人,今日一并献给陛下。”

蔺晨坐在御座上挑着眉看那个第一美人,半晌无语,言侯忽然站起来

“陛下,此女子的确万中无一,足见南楚心意,请陛下莫要辜负南楚一片好意。”

高台上的人又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却并没有下封妃的旨意,南楚皇子也不恼,回头对那美人说

“大梁陛下喜欢你,是你的福气,快去谢恩吧。”

那女子缓步上前,拧腰下拜

“妾身叩谢陛下天恩。”

幽暗的大殿里,女子的娇声软语响起在丹陛下,皇帝伸出手

“免礼平身”

本应道一句“谢陛下”的女子却忽然发出一阵娇媚的笑声,一束寒光朝着御座上的人就飞射过去,蔺晨闪身躲开,那把淬着毒的匕首就直直的钉进了御座的靠背上,言侯喊了一声“护驾!”就从桌下抽出剑来,豫津也举着剑挡在太子前面,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掌灯”两排烛火从殿外绵延到大殿上,却不是美貌的宫女,而是黑衣死士,瞬间亮起来的大殿上已是一片修罗场。

那美人的袖中剑直指丹陛之上的帝王,

“我滑族之仇今日必将得报!”

南楚皇子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看着这混乱的场面

“小王绝不插手,只是若有误伤,小王的侍卫……”

说着一挥手,一列甲胄兵士悄无声息的在他身后排开,那意思已是昭然若揭。

大殿里来参加寿宴的众臣,武将拔刀,文臣躲藏乱成一团,蔺晨左支右绌抵挡着,眼睛还盯着殿上众臣的表情,若是这些人里没有内鬼,这滑族的人是无论如何都进不来的,瑟瑟发抖的文臣大人们聚拢在一起,却还是有人难逃厄运,吏部侍郎的脑袋被人一剑斩下,滚落在地上,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好对上蔺晨高深莫测的笑,还有那个侍卫长,一剑捅在肚子上,肠子流了一地。那个后宫的宫女,被一刀劈在头顶,到死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被杀。

滑族人本以为自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那天在怡红院的计划原本就没打算会成功,不过是为了虚张声势把蔺晨的注意力吸引到宫外,他们也看出了萧景琰和蔺晨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于是联系南楚,于今日寿宴之上将萧景琰和蔺晨一并解决,事半功倍。但计划进行的却不像他们想象的一般顺利。正在混乱之中的时候忽然一袭白衣领着一队人自御座两侧从后殿杀出来,景琰自觉地站到蔺晨身边。

“你的人来了。”

蔺晨趁乱摸了摸景琰的手

“列战英已经守住了四方门,瓮中捉鳖,定叫他们有去无回。”

景琰学着蔺晨的样子袖起手

“来时已得报,蒙大统领带着人在南楚左翼军的腰眼子上狠狠地戳了一下。”

蔺晨回手一剑解决了一个偷偷靠近了景琰的死士

“太后那边你放心,箍的铁桶一般,半数禁军都在那里,飞流也早住进去了,我怕太后发现不对劲,没敢进去请安。”

景琰听说太后抱恙,皇帝都不能进去请安就想到了这一层,旁人不一定能看出两个人有异样,但亲生母亲一定会发现的,这样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琅琊阁的人会同了安插在大殿内的禁军以极快的速度把对方击退到殿外。而殿外的情形却有些出乎景琰和蔺晨的意料,蒙挚截杀了南楚的左翼军,列战英将右翼军包抄在城中,却不成想他还有一路中军早一步潜进金陵,从地道里杀进了皇宫,中路军与右翼军相汇合,列战英应付起来有些吃力,蔺晨看了看景琰

“你的内务府也不干净啊。”

景琰和他的视线相交,无奈的叹了口气,当初父皇带了誉王母亲回宫到底是埋下了多大的隐患,内务府可是皇室贴身的位置。

景琰和蔺晨也无法再袖手观战,连小太子也在豫津的保护下拿起了剑,蔺晨传授的剑法小太子用的游刃有余,景琰抽眼看了一下,跟豫津交换了一个眼神,豫津点点头表示会保护好太子,才略略放心一点,景琰回过头,余光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景琰一愣,再回头去看时,一个宫女手中的匕首已经逼近蔺晨,可蔺晨却被四个人缠住无法分身,景琰一剑挑开左边的死士,持剑的右臂却被人狠狠地划了一刀,长剑脱手,景琰想也不想飞身扑向蔺晨,是那个宫女,那个和自己说话的宫女,那个给自己送点心的宫女,那个故意晚一步告诉蔺晨豫津去了东宫的宫女……竟然是她,景琰想以身挡剑,手指抓到蔺晨衣袖的时候右手边一个太监持着同样的匕首刺过来,景琰忽然之间想起一件事,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见蔺太傅,那个住在陛下寝宫里的蔺太傅,抓住了陛下的衣袖,带到自己身前,挡下了那个太监刺来的匕首。

蔺晨的世界在那一瞬间空白。

他感觉到景琰拽开他,知道自己的胸口,不,或许应该说是景琰的胸口被那把匕首刺穿。然后忽然头脑一片空白,魂魄飘飘荡荡的破体而出,他看见景琰也是那样飘荡在人群的上方对着他笑,他伸出手去想要拽住他,却又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他,拉扯着他……

蔺晨猛地睁开眼,面前,景琰的身体软软的倒下去,他伸手接住,才反应过来,那是景琰的,身体。有什么忽然撞进脑袋里:

——你现在用着我的身体,你是不是也要顾及一点我的感受呢?身体死了魂魄可就回不去了

——如果躯体死了魂魄离壳,那本人的魂魄就会回到本人的躯体里。

景琰,用他自己的身体去挡了匕首,而自己回到了躯体,也就是说,景琰,死了……

站在最前面的豫津就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毫无反应能力,他闭了闭眼又睁开,他很希望这次睁开眼,能和上一次在怡红院时一样,虚惊一场,可是并没有,景琰就躺在那里,心口的血不断的往外流,而蔺晨,只是拥着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刚才的动作都不曾有过,不断的有乱党和禁军从他身旁奔过,他就在人群乱阵之中被挤来荡去,看着漩涡的中心,他很想过去问一问蔺晨,你那么爱他啊,为什么,这样做。可是他没有动,他说,人墙太厚,他穿不过,其实不过是没有勇气走过去罢了。

蒙挚带着大军到了,列战英生擒了滑族首领,南楚皇子死于乱刀之下,太子跪在景琰的尸体前满脸的难以置信,有人说蔺晨谋害陛下,要拿下他,琅琊阁的人紧紧地护在蔺晨身边。四周一片混乱,可蔺晨就是那样抱着景琰的身体瘫坐在混乱的中央。

太子稚嫩的声音没有了色彩

“师父,有你在,不死,你救一救,救一救父皇啊。”

像是一声洪钟响在耳畔一样,蔺晨回过神,双手颤抖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两颗药硬塞进景琰嘴里,又拿出针包,运针如飞的在景琰身上下针,然后抱起他跑回寝殿。

所有人都很清楚的记得,那是,那一年初秋的第一场雨。下了三天。

御史在大殿外跪了三天,请三愿:

一、请太子登基

二、请严查刺杀案

三、请严惩太子太傅

那场雨停的那天,太子一身明黄九爪龙袍站在金殿上,下旨命兵部尚书主审滑族刺杀一案,将太子太傅蔺晨,下狱。金殿之上山呼万岁,只有言侯,很慢很慢的叹了口气。

蔺晨被带出寝宫的时候一直在喊着景琰的名字,却没有半点挣扎。

 

一个月的腥风血雨染红了金陵的枫叶,刚刚登基的小皇帝展现出了另所有朝臣都吃惊的成熟与聪慧,那一场混战中,参与了谋逆的宫人与官员几乎都死在了乱军之中,小皇帝什么都没有说,还吩咐了厚葬。南楚派人来责问皇子死在大梁一事如何解决,小皇帝冷冷的把一摞南楚皇子与滑族谋事的证据和那个所谓南楚第一美人的尸体放在使臣面前,

“想和,带着你们皇子的尸首回去;想战,朕奉陪。”

终于将这件案子的残局收拾好的时候,小皇帝似乎终于想起了大牢里还关着自己的师父。下旨传召言侯世子进宫。

时隔一个月,豫津又站在蔺晨面前,他被穿了琵琶骨,锁在刑架上,嘴里念念叨叨的全是“景琰”,豫津看着对面这个曾经丰神俊朗的男人,曾经岁月只给了他气度,而这短短一个月,却把遗落的沧桑尽数还上。那一袭白衣不再胜雪,灰扑扑的挂在他身上,还添了许多伤痕,狱卒说,他成日在牢里喊着先帝的名讳,怎么上刑打骂也不肯停下,豫津忽然沉下脸,

“陛下未曾下旨审问,尔等怎敢私自用刑?”

狱卒诺诺,蔺晨听见声音停下了呼喊,抬起头来,豫津才看见那双眼睛,眼神里不再有大千世界的色彩,他忽然犹豫了,许久才开口

“陛下说,让我来审你。”

对面没有回应,豫津没法继续下去,过了很久很久,才听到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

“他,怎么样了?”

“陛下不准为先帝盛殓,还在寝殿放着呢。”

还好,终究叫他一声师父,还算听话。

“景琰!景琰!”

蔺晨又喊了两声,回过头跟豫津说

“我想见他。”

豫津没忍住抿了唇别过头去

“你怎么还有脸见他!”

又没了声息,豫津忽然冲到他面前,低吼着问出了这些日子一直没敢问出口的话

“你为什么那么做?”

蔺晨忽然放声大哭,豫津从来没见过他痛哭成那个样子,抓着他前襟的手无措的松开

“为什么……为什么……因为他爱我。他太爱我。我也不想这样,我宁可,宁可死的是我!是……我……”

豫津听不懂,却看出了他的痛苦,回宫之后据实相告。

当天夜里,天牢外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过了一会儿,又驶离了。

小皇帝站在景琰的寝宫里,低头看着眼前可以称得上是苟延残喘的自己的师父。语气淡淡的,

“《九霄怪诞》里说,凡人者,有三魂七魄称为灵,有四肢百骸称为体;灵体分,则为活死人。”

小皇帝朗朗背来,晃似还是那时候,东宫里的样子。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走近蔺晨

“我知道,师父是冤枉的。那个时候,师父的躯体里,是父皇的灵吧。”

没有回应

“你这样一直呼喊父皇的名字,是在喊灵吧。”

依旧没有回应

“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可还是把你下了狱,这是你的惩罚,他把自己交给你,可你却没有保护好他,这一个月是我替父皇给你的惩罚。以后,你要好好的照顾他。”

蔺晨终于停止了低声呼喊,抬起头来看着这个一个月前还在自己身边撒娇的孩子。

“我还可以照顾他吗?”

小皇帝别过头去

“去梳洗一下,别让他看到你这幅样子,他会伤心的。”

蔺晨被几个宫人扶到侧殿,沐了浴、更了衣,从前的白衣穿在身上有些空旷,他坐在镜子前,披散的长发里,夹杂着斑斑银白,他看了看给自己梳头的宫女

“要那个银龙玉簪。”

宫女愣了一下,他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

“景琰喜欢那个。”

宫女是新换上来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按照他说得,给他换上了。

穿戴整齐的蔺晨由宫人搀扶着回到寝殿。曾经那个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蔺少阁主,如今连走路都要人搀扶了。宫人把他扶到殿门口,他却挥手让宫人们下去,自己艰难的摸索着一步一步蹭进寝殿,太子拿着一个画轴等着他,见他来,递给他

“给,你要送他的贺礼,我给你拿来了。”

蔺晨接过去,太子深吸了一口气

“我用了你给的药,保父皇的法身不腐,剩下的,你想办法吧。我会把父皇移到后面的兰芝殿,你也一起住过去吧。”

蔺晨充耳不闻的朝着内殿走去,

层层幔帐掩着那张蔺晨再熟悉不过的床榻,蔺晨强忍着泪水露出一个笑容,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景琰,怎么不等我就睡了?”

没有回答,蔺晨双手颤抖着掀开床幔,景琰就躺在那里,无声无息的,嘴角还挂着笑,蔺晨揽着他的肩膀,俯下身把自己的脸颊贴在他侧脸上,冰凉冰凉的,他的景琰,很冷吧,他把景琰抱起来,让景琰倚在自己身上,缓缓地展开那副画

“景琰你看,这是我亲手画的,”

画中蜿蜒的溪水旁,景琰坐在梨树下吃着点心,他站在一边教太子读书。

“景琰,这幅画我叫它‘家’,好不好?以后,我们天天都过这样的日子,你看,你看啊……”

蔺晨抱着这具冰冷的躯体,泪水里还是景琰死时的场景,他的朱红王服和鲜血是一样的颜色,半点看不出那样多的血在从他心口流出去,自己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可是却不能医好他。景琰,一定很疼吧,心口流出那样多的血,临去时还要对自己笑,还要笑的那么好看。

“景琰,你要记着,疼了就要哭,不准笑。景琰,你在哪儿啊,你不要我了么?不管出了什么事,你还有我和儿子,你说你会记得的。我和儿子都在这里,你要去哪里啊?”

空旷的寝殿里,始终只有他呜呜咽咽的哭声。

次日早朝,皇帝下旨,太傅蔺晨刺杀一案悬而未决久已,陛下念教导之恩,只判其终身幽禁与天牢,不予处死。

 

天牢里关着的那位蔺太傅渐渐被人们遗忘,可芝兰殿里却多了一位晨公子,有宫人远远地见过,那位晨公子和蔺太傅长得有八分相似,只是不及当年的蔺太傅潇洒。小皇帝下了朝照例要到芝兰殿坐一坐,芝兰殿没有宫人,只有蔺晨陪着景琰,每天早上给景琰擦拭身子,给他穿好衣服梳了头,陪他说话,给他念书,有时候读诗,有时候念念他那些杂七杂八的书,当然,念得最多的还是“景琰”。

小皇帝进去的时候蔺晨正站在画案前,小皇帝没打扰,悄悄走过去。

蔺晨换了朱砂在画中人的唇间一点,搁下笔提起手中的玉壶灌了一口酒,招呼他

“来,看看如何?”

小皇帝探身望去,画中人立在梅树下,拥裘回望,唇间一点殷红,忽的一滴水落下来,晕开了最后那一笔朱砂,成了唇边的一团血痕

皇帝原以为是蔺晨洒出来的酒,可回头却见他腮边还停着一颗泪

蔺晨挥毫题字

——深庭入梦不入画,一笔朱砂染谁家。俗墨尽嫌失颜色,舍血入砚勾晚霞。

启佑二年冬,夜梦卿立于庭中,但笑不语,醒来做此画,朱砂不足添色,以血入砚勾唇,方成画。

 

启佑三年的除夕,普天同庆。宫里循例要送的菜都送过,小皇帝早早地散了夜宴,挥手屏退宫人,信步走到芝兰殿,站在门口听见说话的声音

“景琰,这灯笼挂在这里你看好不好?”

“今儿我做了粉子蛋,你可不能跟我抢,哎呀,我知道,榛子酥也做了。”

“那个梅花可是我从太皇太后宫里摘的,红梅,好看么?”

小皇帝擦了擦眼睛,迈步进去

“师父!粉子蛋有没有我的份啊?”

蔺晨回头看见他笑了笑

“当然了,除夕嘛,自然要一家人吃饭。快去灶上看着点儿我的粉子蛋。”

小皇帝脱了披风往厨房走去,一边喊

“一会儿还要泼水玩儿!”

然后脑后就被半盏凉茶泼湿了发髻。蔺晨大咧咧的喊

“不是我,是你父皇干的!”

除夕夜,所有人都忙着偷懒跟交好的朋友一起守岁,没人会注意到芝兰殿里这一方天地,蔺晨醉眼迷离的看着廊前放烟花的小皇帝,回头看看躺在自己旁边的景琰,

“景琰,儿子长大了,你都在外面,玩儿了三年了。你想过没有,我没了你,可要怎么活。这些年,你守着江山,我守着你,你走了,就带走了我的江山。你就这样睡过去了,把一切都交给了我,你总是把一切都交给我。没关系,谁让你是我媳妇儿呢。就都交给我吧。”

蔺晨的声音忽然呜咽起来

“其实我很累的,其实我不想帮你承担的,我只想跟你在一起,高高兴兴的在一起,你起来好不好,你起来把一切都接过去,我求你,你起来,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让着你,顺着你,你想怎样都好。”

“你带他走吧。”

小皇帝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在身边,蔺晨抬起头,小皇帝对着他笑了笑

“你不是查了书么,带着他,到他想去的地方,到你许给他要带他去的地方去转转,或许比你在我这宫里喊灵有用。别担心我,你说了,我长大了。”

小皇帝拿起桌上的酒壶到了一杯酒,双手递到蔺晨面前,

“你要答应我,好好照顾我父亲,我在这,就认下你这个爹爹。”

蔺晨一惊,小皇帝已经屈膝跪下去

“儿子给父亲、爹爹拜年。”

蔺晨伸手接过小皇帝手中的酒,在景琰唇边沾了沾,然后一饮而尽。

小皇帝小手一摊

“爹爹,我的压岁钱呢?”

蔺晨从一旁拿过一个画轴递给他

“你的压岁钱。天下至宝。”

小皇帝打开画轴,画上是他、父亲和爹爹。正是那副“家”。

“是啊,天下至宝。”

那天,蔺晨和小皇帝都喝醉了,在芝兰殿里又唱又跳,疯了很久。

 

蔺晨走了,在一个薄雾笼罩的清晨,他给景琰擦拭好身体,穿好衣服,轻轻地抱起他,放到车上。他来了金陵一趟,带走了一个心上人,蔺晨自己坐到车外面,回头跟车里说话,

“我曾经遇见过一个人,他很美,是这世上最美的人,他不用说任何话、不用任何动作,就站在那里,就是一幅画。可是我把他弄丢了,景琰,我们一起去把他找回来,好不好?”

马车里没有回应,蔺晨笑了笑,一扬马鞭,马儿缓缓地跑起来,带起宫道上一层薄薄的烟尘,小皇帝站在城楼上,想起除夕那天,蔺晨喝醉了跟自己说的话,

“我啊,就盼着,有一天,早上醒来,景琰一脚把我踹下床,我能乐一辈子。”

 

 ——————胡话开始——————

你坚持到这里了吗???还依旧爱我吗???求你们别离开我~~~

评论(28)

热度(79)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